吾道一以贯之：程十发书法作品赏鉴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前后程十发的绘画艺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他的书法也达到了信手拈来而皆能合度的高度。这件“传扬国粹，名播东西”书法，字字坚卓雄厚又不失意趣。用笔一如既往地自信，点画不做无谓的提按顿挫，放笔直书，徐疾有度。董其昌尝云：“作书须提得笔起。自为起，自为结，不可信笔。”作为异代同乡的程十发，深得其中三昧。此作观之可以想见落笔之重阔，掷地有声，骨气深稳中灵奇逸动。八字大小相差无几，因其用笔节奏上的高超把握，每一个字的内部空间自然生发出疏密虚实的艺术趣味，故而通篇并无板滞之感。落款以较之正文更为轻盈的笔致逶迤写出，似闲庭信步，轻松自如。宾主之次，一目了然。钤印起首为圆款下为方，一圆一方，为整件作品增添了活色生香的气氛。程十发是一位有使命感、有智慧、有大成就的书画大师，他对祖国的山河怀有赤子般的崇爱，他对传统文化持有十二分的敬意。此件作品“传扬国粹，名播东西”八字，正是他一生持守并为之付出的真实写照。书画这一我国特有的艺术，在程十发的笔下得到了传承与革新，焕发出属于这个时代的新生命，他也真正做到了“名播东西”。

传扬名播四言联

程十发

1990 年

66×21cm×2

一个真正的大画家，必定是一个有着哲思的多面手。程十发是值得后世敬仰的绘画大师。其在书法上的精深造诣，让很多画家与书法家望尘莫及。这件李白《长歌一首》书作，足以让我们肃然起敬。程十发以自身对中国文化、书画的独特理解，循着“吾道一以贯之”的哲思之路，不断寻求书画融通的内核之理，打通不同艺术间的外相壁垒，以一管之笔拟太虚之理。弘一大师在论书法时曾说：“朽人于写字时，皆依西洋画图案之原则，竭力配制调和全纸面之形状。于常人所注意之字画、笔法、笔力、结构、神韵，乃至某碑某帖某派，皆一致摒除，决不用心揣摩。故朽人所写之字，应作一张图案观之可矣。”（《致马冬涵信》）大师的这一自得之语移用在程十发的书法艺术上，也堪为极精当的注语。程十发多字书法，若以寻常狭义的书法观而品评其书法，实在不能窥探他的高妙之处。使加以绘画之观念析鉴其书法，便是别有洞天。此作用笔洒落，大小、粗细、开合、断续、枯失、疏密、斜正、曲直等各种极富哲理的阴阳关系，充斥一体，跌宕起伏。历史上真正对书法有深刻理解的书法家，必定是一个精通哲理与画理的智者。

行草书李白诗（二帧）

程十发

无年款

107×42cm，107×43cm

观程十发的书画艺术作品，总有一种大气象，情感沛然真挚。最真的笔致才能表现最真的艺术。中国书画的笔墨精神便是本着这一原则而立其高意的。此件作品笔势飞动，翩然翔翥，无一点造作之气。信手拈来，不计工拙而其巧自生。汉简的宽博沉雄在草势的驱动下被赋予了新奇的气象。一切的取法，只是为了找寻最真的自己。程十发做到了真正的古为今用，不为法束而又不离法外。一个具有强烈风格的书法家必定有他独特的显著标志，程十发将草篆的写法援入行书中的草字头，标识度极高，这成为“程派”书法所最具特色的形貌特征之一，此件书作展现了这一特征的魅力。多种笔法杂糅而毫无违和感，这不能不让人佩服程十发匠心独运的强大艺术整合力。此作的落款形式便是吸收了清代王觉斯、傅青主的章法特征，上下错落，与正文形成天然的空间分割，整个章法更增添了丰富的情致。

草书柳宗元诗

程十发

无年款

92×39cm

艺术创作需要用真诚去体现艺术家的情感，同样，艺术品评也要以足够的真诚去看待一个有声望的艺术家的作品。成功的大艺术家，必定有成功精彩的艺术作品作为撑起声名的基石，在时间跨度与精品数量上都要有非同寻常的长度与广度，程十发便是这样一位大师。平心而论，此作并不能成为程十发先生的精品。与他的精品之作相较，此作似乎略显平庸，既无成熟时期的汪洋横溢，也无晚年精品的分披苍浑。用笔波澜不惊，结体多成方扁之势。从空间形式、构成角度实在算不得程十发的精品之作。孙过庭在《书谱》中论及书法时，谈及书法作品形成时的“五乖”“五合”，同一个书家，在不同条件下写出不同艺术水准的作品，是极为正常的事。不过，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便是在其非精品之作中依然能够保持那个时期应有的水准，从这一点上来说，程十发是当之无愧的。

卸烦识相十二言联

程十发

1994 年

131×32cm×2

一切艺术创作始终是以人为其原始基础，同样也是以人为其终极所归。一个艺术家在不同的时段创作出来的艺术作品必定是有着不同的艺术气象。只要平素积累功力深且能够玄通艺术原理，与时俯仰，都可以创作出与年龄、状态相宜的艺术佳作。程十发此作便是其晚年的精品之作。与中年时期的书法作品不同，作品由风流俊迈变为平和简静，点画老成持重，缓步徐行，敛容藏器，頗有金石之味。结字也不再作大开大合之势，锋芒多收。虽字字独立，却有前后照应之势。不待苦心孤诣，而自有圆融混成的气象，观之令人有老僧补衲之想。程十发善于将不同字体的写法通过自己“一画”之笔法和谐地构建在一起，丰富了其行书在空间表现上的广度与阔度。此作中如“世”“间”“高”等字皆为草书写法，“便”“是”“云”等字则又借助篆书结字的写法，一定程度上吸收了吴昌硕当年所书“破体”书法的处理手段。展现了程十发广收博取且善于融通运用的过人之能。程十发书法如同其绘画一样，不会因样式的不同而拒之门外，他是善于“拿来”的魔术师，只要有利于表现他心中理想艺术的需要，不论古今，不异中西，皆能将其转化成自己手里的乾坤世界，以无我之界而入有我之域，复又达至思接千载不异古今的大境界，雅健而有谐趣，非古非今，即古即今。其晚年的作品依然能够在这样的审美范畴中游刃有余地谱写黄花晚香的风姿。

元人杂剧·周瑜谒鲁肃

程十发

1996 年

175×87cm

布鲁塞尔中国文化中心联袂上海中国画院分享《吾道一以贯之：程十发书法作品赏鉴》，与君共赏！